仰头看桐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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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郭靖×慕容复】覆水记(三十)


第三十章


夏夜的风十分沉重,吹得人呼吸不畅。郭靖自与李萍一同搬到铁木真汗帐侧畔后,便和他娘住在一个帐篷。李萍从大妃帐中回来时,见里间没点着蜡烛,以为儿子睡下了。但刚栓上门,却听见里间掌风烈烈,帐篷内轰隆隆震了起来,打雷一般。


“靖儿,你在干甚么?”李萍有些恐惧,试探着问道。


因慕容复一番话说得郭靖头痛,这小子傍晚时便忘了放下帐门,不提防放进了作乱的蚊虫,咬得人不得安宁。郭靖本就心烦意乱睡不得。偏偏那蚊子还火上浇油,只管床头床尾盘旋。咬一身大包也就算了,咬完还要在耳边叫唤,叫得比慕容复还令人上火。郭靖忍了半宿,终于火冒三丈,从床上跳了起来,听声辨位,挥动平日所练掌法,震死了几个叫得最响的蚊虫。洪七公大抵也不知道他教的降龙掌还有这等好处,若知道了,想来要夸徒弟活学妙用,果然学得好武功,干得好大事。


“……靖儿?怎么啦这是?”


李萍提心吊胆走到里间,举着灯朝儿子晃了晃。郭靖回头见了母亲,忙跳下床来穿鞋。


“妈。”


“打蚊子哪?”看着儿子一边穿鞋一边还在脸上拍了一巴掌,李萍不由笑得打了个嗝:“啊唷,蠢崽,咬成这样。叫你太阳下去了就放帘门下来,硬是不听——晓得厉害了?”


郭靖挠了挠鼻梁上一个包,苦恼道:“我想着事情就忘了么。妈,愁死我了,阿复他非要这几天就回家去!哪有这样的?就要打仗了,术赤带兵压在边境线上呢,没令牌怎么过得去?”想着慕容复作古作怪,老大不畅快,咕噜起来。


李萍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,倒很吃惊于他这嘀嘀咕咕的怨气样子,道:“那也不难,求一求大汗,将他放了也就是了。”


“那咱们呢。”郭靖闷闷不乐坐到桌边,撑着脸:“我也想回家。”


李萍有些怜惜地望着自己的孩子,过了会儿,摸了摸他的头,又拿起梳子来梳理。郭靖刚从床上爬起,头发有些乱,被她一下下理顺,重新扎了起来。


“靖儿。你在这要是不快活,咱就同回江南去。明天就走。”


“可是……”郭靖为难道:“大汗照看咱们这么多年,阿妈,我不能不报恩。”


“攻打西夏你已经出过力了。”李萍少见地露出了不容置疑的表情:“靖儿,你来。”便拉着他走到床边,拖出床底两个箱笼。打开时,满满当当的珠宝珍玩,晃得人眼花。


“妈!”


“你老觉着妈小气不是。”李萍胖胖的、带着皱纹的脸上出现了骄傲的神色:“妈为什么小气?就是怕你欠人情债。”


铁木真赏赐的宝贝几乎全在这里了,郭靖不由自主地跪下,伸手轻轻抚摸。他只觉胸膛起伏,内心百感交集。李萍几乎没有动过这些奇珍异宝。她养活儿子只靠了自己的双手。


“靖儿,大汗待你很好,但咱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。”李萍的脸是圆的,眼睛也是圆的,即使严肃起来,也带着一股慈爱的表情:“他们的钱不能买咱们的命。咱们把这些东西留下,明天就带着复官回家。”


“欸!”郭靖笑得嘴都扯到了耳朵后面,欢喜道:“妈,你真好。阿复还赚了钱呢,咱们回去先把大师父赎出来。”一拍脑门,又搓着手道:“真好。我说阿复今天干嘛要和我生气呢,他一定是想让我一起回家去。哎,我真笨!总惹他不高兴。”


李萍见儿子欢喜,也笑道:“你这孩子,你老贴着他干什么?人家是大户公子出身,见多识广,和你哪里聊得上来了。”


郭靖拉着他母亲的手,摇头笑道:“妈,你不知道他有多好。他不嫌弃我笨,什么都肯教给我。你记不记得上次大汗设宴,我唱了祝酒歌?还有我使给你看过的剑法——都是他教的。教了我好多好多,我学不会的时候,他从不会骂我笨,只说我没用心。”小伙子提起情人,总有说不完的好话,笑得憨憨的,一不留神脸上又红了:“别人都说我笨极了,他可不,他夸我很好。他说我就是开窍迟了,说不定以后比别人都聪明。我在他们家的时候,他对我好的不得了,比你待我还好。妈,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的好处。”


“你做得对。”李萍点头道。然而她总觉得,这孩子似乎不该这样兴奋而带着某种憧憬般描述一个公子哥儿。听着儿子絮絮叨叨的夸赞,她的笑容逐渐勉强起来。


“靖儿。……你在金国时,一直住在复官家里么?”


“嗯呢。怎么了,妈?你好像不舒服。”郭靖见母亲表情逐渐复杂,有些不解。他隐隐约约感到了一丝慌乱。说错什么了吗?没有啊……


帐外响起杂乱马蹄声,又有人慌慌张张叫喊。火把在黑夜中亮起,众人如深林中受惊的鸦雀般四处扑腾着。


铁木真因心情不畅外出狩猎,不想堕下马来,磕到后脑,霎时间不省人事。随从们慌慌张张将主人抬回,妻妾们哭成一片。大妃孛儿帖最为镇定,吩咐从人不得哭闹叫喊,又派人去请大萨满,并唤嫡子们到场。


因筹划攻金之事,术赤领兵在外,一时难以联络。察合台、窝阔台迅速赶到,不多时拖雷也匆匆赶来,一并跪在汗帐内侍疾。为避免人多吵闹,孛儿帖下令只留三子及衣冠在帐内照看,闲杂人等一概在外守候。


郭靖赶到时,见众人齐聚帐外,各个忧心如焚,压着声音议论。唯有华筝不发一言,泪流满面。见未婚夫来了,一头扎进他怀里,小声呜咽起来。


郭靖亦是焦心,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。想起虚竹方才还吊在这里,不由张望起来,不知人去了哪儿。


“他哼得人烦死了,我哥让关到地窖去。”华筝抹了泪,低声道。原来虚竹倒吊在空中,疼痛难忍,又担心梦姑在山洞中无人照看,哭哭啼啼念了半夜的佛,塞上嘴还在呜哝。窝阔台听得烦闷无比,叫人五花大绑弄走,让他一个人在地下唱去。


月光静谧地铺洒下来,给茫茫草原镀上一层银白色。远处山林中,几只老鸦似乎受了惊吓,扑腾着飞起。那声音叫得凄厉,仿佛报丧一般。


“阿靖,我心口跳得紧。”华筝忽然按着胸脯,含泪喘着气道。她害怕地朝远方的山林间看了一眼,惶恐地流下泪来。父汗不会有事吧?


深林里幽暗非常。慕容复右手提灯,左手持剑,一路砍伐着,在荆棘丛中艰难行走。他让虚竹在这里躲几天风头,不知这蠢货干什么要跑到外头去,叫人逮个正着——死了活该。自作自受,原不该管他,只是公主实在无辜。罢罢罢,白躺着也睡不着,索性走这一遭,只当散心。


一阵夜风刮过。天上盘旋着几只渡鸦,似乎是嗅着腐味而来。


慕容复面无表情地盯着它们,举起剑做出警告。他还没死,死了也不能便宜这些玩意。


渡鸦飞远了些,但并未离开。它们在隐蔽处盯守。但很快,它们的食物又被更具攻击力的对头盯上了。


林深处幽幽绿光闪烁,远远近近跟随。慕容复冷冷看了一眼,嗤笑一声。


没什么好怕了。他懒得回头看,径直转身,提着剑直面危险。或许灯火使得夜间捕食的野兽感到惶恐,又或许将死之人腾腾的杀气让它们畏惧,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,狼群退后了些。


头狼发出警告的呼噜声。群狼不敢再退,慢慢逼近了。


慕容复丢开手中灯笼。灯芯跌灭了一瞬,又复燃起来,将纸皮外壳烧着,蔓延到周遭杂草与枯枝上。黑夜中出现一团烈火,映亮了青年瘦削的面庞。那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,透亮的双眸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火焰。


狼与人同时扑向对方。长剑并不适合与野兽搏斗,它们过于灵活,在贴身的厮打中能轻易绕开这样华而不实的武器。该用弓箭或者利斧更合适——但眼下已经没有可选的兵器了。


林中鸟雀惊起一片,扑棱棱振翅飞起,凄厉叫声划破天际。若有人过了河到山边眺望,能发现山火烧得噼啪作响,火边一头恶狼颈上插着利刃,却还未死。一位青年公子与狼滚在一处,一手用力按着狼后颈不令其咬到自己,另一只手急促地要将剑拔出。但那剑卡在骨头里,一时无论如何不能拔出来。


其余狼发觉这人没有想象中刚强,逐步地靠近了。有一只越过火光,流着涎液直扑过来。它饿得发疯,顾不得生死,先要吃上一块肉再说。那只头狼被按在地上,竭力挣扎,眼中凶光万丈。见伙伴前来帮忙,忽然间一个扑腾,竟然径直将人掀翻。慕容复大吃一惊,急急弃了长剑,并两指直插头狼眼睛。


山林中响起吼叫声。头狼临死前的哀嚎压过了人的吼声——手指插入狼眼的同时,第二只狼咬住了慕容复的长靴。


利齿咬穿肌肉,痛感传来,慕容复勃然大怒。他早知自己要死,但绝不是在这。


怒火使得他失去理智。他没说要死,谁也不能杀他;他要明天了断,今天就万万不成——上天实在欺人太甚。丁春秋、完颜洪烈、李安全、铁木真……竟连这等啖肉食腥的畜生,也要骑在他的头上!


盛怒之下,他竟野兽般扑地而起,与那咬人的饿狼厮打在一处。


欺人太甚。直到那咬人的恶兽被打得眼珠迸裂,掉出眼眶,慕容复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。他竟和一只狼互相撕咬,竟徒手掐死了这玩意。也许不是掐死,他摸着自己脸上腥臊的狼血,心道,自己不是掐死…而是咬死了它。


那只狼死得不能再死了。慕容复看着它被打断的牙齿和锤碎的头骨,感到极端的快意。一股兽性从他心底涌出来,他突然踉跄着站起,指着天哈哈大笑。


贼老天,贼老天!也有今日,你也有今日!来罢…来啊!还有什么厉害的,可着劲儿使出来!


群狼惶恐地退去了。它们没见过疯子。


李清露紧张地蜷缩在狭窄的山洞中。有人举着火把靠近了,可她知道不是梦郎。梦郎不会发出那么可怕的笑声。


梦郎……她几乎要哭起来。梦郎在哪儿呢?父王呢?父王为什么不来接自己。母亲,母亲…弟弟…都在这里的呀,大家都在一起的呀!为什么不见了?不要她了!啊,父王说不要她了。那自己在哪儿?


一道火光出现在洞口。李清露只看了一眼,就有气无力地晕了过去。她看到了鬼——比鬼还可怖的怪物。黏稠的鲜血从那张苍白的脸上淌下来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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