仰头看桐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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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郭靖✖️慕容复】覆水记(三十一)



第三十一章


李清露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角,浑身发抖。她短暂地失去了记忆,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温暖的屋子里。


慕容复坐在火堆边,一边添柴,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锅里的热粥。他不能把银川公主带回郭靖的领地,只好把她抱到马珏在山上的茅屋里,也就是郭靖从前安置他的地方。


这破地儿几年没住人,灰尘落了一尺厚。所幸东西还在,破盆烂碗凑合着还能用,被褥脏得恶心,但洗洗也聊胜于无。慕容公子从前没干过照顾人的活计,但这几个月学了不少。他先大致将屋子收拾一番,而后把公主用褥子裹起来,粽子般团在床上。


他费劲地从山下提上来一些水,还拖来了绳索和木板。当日黄河四鬼将这里的门窗都打烂了,夜里漏风。李清露懵懂地看着他拿着绳索走过来时,害怕得蜷成一团。


慕容复拍了拍床板,示意她把脚伸出来。他想拴住这小姑娘,避免她乱跑。但李清露吓得发抖,汗出如浆。慕容复无可奈何,只得放下了绳索,先洗锅做饭。


但李清露也不肯吃东西。她把头埋在被褥里发抖。


慕容复自问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,尤其在今晚。但他还是将粥和饼都放在公主能拿到的地方,然后合上门窗,出去了。


郭靖曾经这样引诱过他吃饭。第一顿是热热的白粥和很香的牛肉馅包子。


慕容复在门外站了一个时辰,他回来时,碗里已经空了,小公主在舔手指。见他进门,连忙缩回被子里去。


第一天似乎没法子给这小东西绑上,她会哭闹。慕容公子思考了一会,决定先让她歇一阵再说。天色已经快亮了,小公主看起来很困。不知为何,她眉眼间似乎有点像王语嫣…但更消瘦且更憔悴,仿佛揉碎了的花瓣,被人一下下碾进淤泥中。


青年掖了掖被角,走出房门。他看到地平线上浮起艳丽的红云。太阳快出来了。


自己也许被郭靖传染了疯病、傻病。慕容复疲倦地倚在马棚边,几乎要睡去时,无可奈何地想着。于情于理,也不该救李安全的女儿。更何况,还不定惹出什么灾祸来呢。


但无论如何,他没有重新把公主扔回深山中去。纵使这个累赘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都对他十分防备,他依然照看着她,给她做饭。


小姑娘逐渐对他卸下了心防。她乖乖地吃饭、睡觉,偶尔呢喃着偷偷唱歌。慕容复白天在家中打理钱粮,夜深人静时便拎着饭菜送上山去。


“梦郎会来吗?”有一天她小声问道。


不会来的。慕容复心道,按铁木真的性子,虚竹逃不出生天。


但他还是勉强道:“在路上了。”


小姑娘咬着手指,吃吃笑。过了一会儿,又忧愁道:“太傅,你求一求父王,别让阿露嫁给大汗,好么?阿露不喜欢。”


她侧卧在枕边,蹙着双眉的模样,娇俏中带着不合年龄的妖媚,像交颈而卧的鸳鸯中的一只。但只是一只而已。


慕容复将碗筷摆出,垂眼道:“臣管不了这个。”


李清露撅起嘴,不高兴了。过了一会儿,喃喃道:“我跟梦郎走。梦郎带我去化斋,我不吃你们的饭。”


她果然不再吃饭,赌气装睡。慕容复无可奈何,将门窗掩了,自己在门外盘腿坐下。


但小姑娘却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偷吃东西。她竖着耳朵,听不到一丝动静,以为父亲派来的人都走远了。便从被窝里爬出来,小心翼翼地开始下床走动。


梦郎为什么要骗自己呢?他说了很快回来呀。她稀里糊涂地想着,也许梦郎在路上遇见菩萨了。菩萨罚他念经,不念完一千遍不许走……为什么要罚他?


哦,梦郎是个和尚。他可真丑。真难看,粗手粗脚,像棵大树一样。他还是个秃头。


可是好喜欢他呀。他是热乎乎的。他抱着自己的时候是轻轻,轻轻的。不像大汗,好用力,弄得好痛……全身都青紫了。


慕容复在门外盘腿坐着,倚着剑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整个人像是游离天外。这些天他偶尔还会想起旧日荣光,但同时也想起参合坡一役,想起“王子皇孙,辞楼下殿”;更多时候想自己。人总是偏爱自己更多,他也不能例外。上天曾经分摊过一点偏爱给慕容一族,但收回时又全无情面。他看透了天数变易,也受够了这份恶心。皇天不佑,我慕容复便该任由摆布么?!


他用力握住了剑身。


“哎呀——”


李清露俏皮的歌声从屋内传了出来。她疯疯癫癫地坐在床沿,柔媚地挽上鬓边碎发,往头上簪着并不存在的花儿,照着屋里没有的镜子,唱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调调儿。


“头上削去青丝发,


身下解开水罗裙。


哥哥……哥哥呀,


奴白日跟着和尚走,


晚间与和尚共念经。”


这歌谣简直无耻,慕容复陡然听见,不由得愣住了。然而心中一点热意蔓延开来,只觉四肢酥麻,霎时间胸腔内竟砰砰心跳不止,擂鼓一般。自己还不如一个落难的女人……这些天思前想后,苍天又何尝见怜?不如活个洒脱!


一股血气冲向脑门,他突然站起身来。干什么畏畏缩缩?做错了事便认。阿靖,你若舍得富贵随我还乡时,我也撕得开脸面——本不该挟持梅超风,此时无非要诚心认错,再世为人罢了。忍一时羞辱,又能怎样?扭扭捏捏,大不成体统!


然而李清露却凄惨地叫了起来。慕容复大吃一惊,破门而入。


小姑娘抱着双腿坐在地上,淡绿罗裙上一片殷红。她哭哭啼啼看着自己沾着血的手。


慕容公子从没见过这等场面。他急忙将李清露抱到床上,却没敢掀她裙摆。犹疑半晌,将门窗锁了,直奔山下李萍住处。




此时汗王大帐中,却也并不安宁。


大萨满身着神装,饮下烈酒,正摇着手鼓,大开大合舞蹈。众人单膝跪地,以手抚膺,神情无比虔诚。他们的大汗至今昏睡未醒,药石无医,想来魂魄不在体内,需要请神灵来施法救助。


萨满法师突然大为震颤,如遭雷击。这是神灵下降附体了,众人颔首,不敢有丝毫不敬。拖雷离法师最近,此时胸脯起伏,鼻翼阖张,神情十分庄重。窝阔台跪在他身侧,斜眼瞄着弟弟,神色说不出的复杂。


“铁木真,欲孽深,若要重登远行路,献祭儿郎表赤诚!”


法师唱完这段,扑地吐出一口黄酒,向前倒了。两个侍从急急将他挽住扶起。


“神去了!”


军师豁尔赤小跑过来,搀住拖雷。拖雷拽着哥哥窝阔台,皱紧了眉头。


献祭……


郭靖也站起身来。一股不详的预感笼罩了他。他眼睁睁看着法师将三碗下了诅咒的水端到察合台、窝阔台和拖雷面前。


华筝突然挣扎起来,拦在哥哥面前。


“我也是父汗的孩子,我替四哥喝!”她抬手要抢那碗咒水。然而拖雷把碗举高了。


“华筝!不要对大萨满不敬。”拖雷单手扭住了妹妹的手腕,将碗举过头顶。他不知道这是上天的旨意还是一次彻头彻尾的阴谋,但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让父亲醒过来的机会。


“法师。”拖雷睁着眼睛,一双虎目直直盯着年老的大萨满,似乎要从他的皱纹中看出点什么来:“若是真能让父汗醒过来,那么就这样吧。”


面色黝黑,眼睛却精光四射的老法师回以一笑:“四王爷,神灵的意思是不会错的。”


察合台、窝阔台与拖雷三人同时喝下了咒水。不出片刻,三人腹痛如绞,齐齐倒地。众人连忙扶起。


“十天之内,神灵会带走他们中的一个,换回铁木真。”大萨满摇着鼓,缓慢地说道。


郭靖搂着拖雷,只觉天昏地暗。直觉告诉他,这是阴谋,阴谋……但在这片人人笃信鬼神的草原上,没有人可以违逆大萨满,即使是清醒时的成吉思汗也不行。他什么也做不了,只能强忍泪意,眼看着黑血从拖雷鼻孔和嘴角淌出来。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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